東晉時期一位名氣很高的文人叫孟嘉的,在龍山這個地方應邀參加一場雅宴時,因風吹落了帽子渾然不覺,某同赴宴的應主人之請作文章予以嘲笑,孟嘉也即席為文回應作自我的解嘲;他的文詞之優美讓在座的大大讚賞而自嘆不如。恨當時一般人不易欣賞到那篇文章,宋朝時的蘇東坡嘆為觀止之餘還自行以玩笑的方式,模擬孟嘉寫下了自嘲自答都很精彩絕倫的續篇。至於晉帶另一位名叫石崇的,也在他的金谷園盛會後寫了「金谷序」這一篇,也算得上一篇至文了,然而金谷序終究還是失傳,使天下人都覺得好可惜。
 

直至明朝時,有楊升庵者自稱得到宋人的舊石刻,表示「金谷序」還在,而且還是王羲之「蘭亭」的原始版本,他把石刻版騰錄下來展示給他人,並和蘭亭集序刊在一起。雖然無從分辨石刻版的真假,但是文章一樣是典雅古意、詞藻仍舊豐富得很。於是才知道古人在參加勝會、文人雅士聚集一處時,必定留下美好的詞賦文章,使得名傳千古達於不朽;文章記載了當時雅集的所在、鈔錄所有與會者的詩詞章句、登載盛會所屬的年月,不讓發生失傳於後世的遺憾。比如王右軍(集序裡的佳句):「茂林修竹」、石崇(金谷序)的「流水長堤」,正是這樣的道理啊!而尤其像李白:「春夜宴桃李園序」這樣的傑作(風格近似於蘭亭集序),千古以來都一直被人傳頌著。

閩之海外有臺灣,即「名山藏」中,輿地圖所描述的東港。自開天闢地以來,與中國向無往來。直到1621年明朝時的漢人領袖顏思齊最先登島開發,接著又被荷蘭人佔領。到了1661年,鄭成功由赤崁登陸,看台灣是可以開墾常駐的良田之島,並立志效終大明也扶助我完成心願;讓子子孫孫繁衍不息,已至於盛世明王的時代,也劃歸於中國的版圖,捐輸該繳的賦稅。以前曾經說的八閩(八個行政區),如今加上台灣也可以稱為九閩了。


頗負名望的朝廷大老奉命駕臨台灣的也多(那是客氣話,實則明朝遺老),大陸內地擁有高名的賢德之士也紛紛渡過海峽來(同上,也稱遺賢),觀察他們心中與中原大不相同的異域。在某個壬寅吉日(壬寅年1662於時間上明顯不符),我應奉福建總督李率泰之召,從金門搭船到泉州,卻在海口圍頭洋處遇到颶風,因此飄流到了台灣的宜蘭。一時與中原海山阻隔,心中憂慮長為異域之人,而今二十四個年頭已經過去了。這些年來雖然到處賞玩風景名勝以怡養情懷、藉吟詠歌唱以寄託心意,但缺志同道合的人相互唱和、有才華和學問的也難於一遇,只能孤寂的處於荒野窮鄉之中,於羅漢門中和大伙無所事事的一起打混。
 
 

  誰能想到不出幾年光景(天干,癸之後是甲,極相近之意),海禁取消後海峽兩岸開始頻繁來往;稽留在此的都是高雅的騷人墨客(蕭騷正解為蕭條淒涼,於此意涵不符,乃分別以『蕭』『騷』解之),舞文弄墨者,下筆都是佳品妙品。使得我四十多年來壓抑著的晦氣、紊亂的糾結在心裡急切著想要宣洩出來,那種不能停息的衝動幾乎無法自我控制。於是大家定下同心,聯合成為詩社。參加者越多越讓人歡喜,不論多老多小也絕不嫌棄,每個月都有聚會也不因風雨而推辭不來;大家分別找詩題決定韻目,各自找尋風景殊勝或高雅幽靜以適合聚會的地方。
 

金陵的趙蒼執意要台灣這個名字藉著人的意志來發揚,於是命名為「福臺閒詠」,就是聯合省和郡而取的意思。剛開始聚會那次,我以這裡的東山取為第一次的詩題,因為臺灣的山都在東邊,也非常的高而險峻;不只絕少有人去過,而且從古至今也絕對不曾有過以「東山」為詩題而吟詠的。今天願與各位結社的老翁來共同創始,接著,陳雲卿就以「賦得春夜宴桃李園」命題。我曾經可惜了詩仙李白當年僅有序說而眾多好詩沒有留傳,雖不像「金谷園」連序都一起失傳,卻也單單慶幸「蘭亭序」的文與詩到今天還被傳誦著。
  

鴻溪的李蓉洲出任宜蘭縣令,公務之餘也來取詩社的詩題和大家一起唱和,幫助一些新進的後生小輩;然後還改「福臺閒詠」的名字為「東吟社」。以前的謝太傅(謝安),有東山之志,今天這個詩社難道不也是以東為著嗎?會中並無絲竹的管弦之樂,也省下了行禮如儀的應酬之文,有飲酒時也不會選在晚上。詩成的隔天早上,各各朗誦自己的詩作表白各自的性靈,也不拘限於體制或格式。到今天已經進入了第四會,參與的人還如以往,詩也不曾沒有交付的。雖然彼此作品已遍傳展閱,還應當集中起來付諸印刷,使更多人更久遠的後世都能知道。隔江(隔海?)廟堂上的先生們,大概也一定羨慕此間蠻夷之邦有了這詩社,而且幾幾乎已經重振了往日的風雅吧?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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